只要下课铃一响,校门口的那片空地上,就仿佛新注了水的稻田。总有几只身形矫健的“小猴子”一路引领,捏着手上块八毛的零钱,率先飞奔到小吃摊边。随着棉花糖机开始作响,油锅开始滋啦,“圆墩墩”们也紧随其后地来了。
对于食物,他们总是比别人多了一度热爱,也多了一度渴望。只见他们一路连走带颠,眯着笑眼,注意力全在今天的品类上,全然顾不上脖子上的红领巾已经戴歪了。随后,更多的学生笑闹着朝摊贩旁围拢了过来,像水逐渐溢满了稻田。
和朋友们聊起学生时代校门外的小吃摊,大家顿时踊跃了起来。在刚从路边解完馋、回家还能再扒两碗饭的年纪里,每个人都曾在嘴边流下过饥肠辘辘的眼泪。
一、你的童年,我的童年好像也一样
小的时候,烤冷面尚未被“发明”,手抓饼也并未兴起,校门口卖得最多的,就要数炸串和蛋堡了。
这两类小吃的突出优点是:选择多样且丰俭由人,可以满足不同零用钱实力状况的需求。
炸串一般都是固定摊贩在摆,这种小吃对制作条件的要求相对较高,也需要充足的空间摆放各种不同的串品。
炸串荤素齐备,素的有香菇、木耳、菜花、土豆片、大头菜、菜卷儿、豆腐干,荤的则肉片、肉串、骨肉相连不拘。还有介于不荤不素之间单纯拿来解馋的,比如被切过花刀的淀粉肠。
这个时候如果谁能气壮山河地喊一声“给我来根马可波罗”,一定会引来小伙伴们钦羡的目光。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分明在说:“啥家庭啊,花钱这么敞亮。”
炸串是事先用竹签串好再放进油锅里炸的,还有一类炸物是先放进锅里炸,再自己用竹签扎着吃的,比如炸鸡柳、炸薯条、炸洋芋、炸臭豆腐。这类小吃的优点是制作时间久且需要排队。
是的,你没看错,需要排队这件事对于孩子们来说,绝对是个优点。有一种馋叫做别人吃着你看着,还有一种馋叫做“你吃啥呢?给我来一块儿。”
在等待的过程中,香气被无限放大,目睹食物在热油里不规则地浮动,轮廓上还布满了细小的金黄油泡,嗅觉、味觉、视觉梦幻联动,嘶——怎么可能不心动!炸鸡柳外皮酥脆、内里喷香,炸洋芋外皮焦脆、内里绵软、炸臭豆腐汁水横溢,嘶——让人怎么可能熟视无睹地从它们旁边走过?
卖蛋堡就没那么挑场地了,流动的固定的都有。
制作时,只需要把事先调好的面糊倒入两个圆形模具中,再往其中一个洞里打上鸡蛋,最后三个摞在一起,定型就可以了。也许是制作起来并不算难,成本也比较低,所以几乎每所学校附近,都能看到卖蛋堡的。
当然还有百吃不厌的搅搅糖、烤香肠、酱香饼,总喝不够的珍珠奶茶。现在想想,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,但是当时怎么就那么热衷于拿着麦芽糖稀扭来扭去,乐此不疲地把吸了珍珠的吸管对准别人“发射”出去呢?
二、你的童年,我的童年真的不一样
大众款见得多了,如果不是和来自天南海北的昔日少年们聊天,竟然不知道原来校门口还有这么多“地域限定”好吃的!
“叮叮糖,叮叮糖,叮糖叮糖,叮叮糖。”小时候觉得卖叮叮糖的人一定来自同一个规模庞大的“地下组织”:一样的背篓或者担子,一样的右手持钉锤,左手握敲板,一样的富于节奏感的敲击声,一样的一大坨灿黄的麦芽糖。敲几块下来,“噫,好甜,好硬。”如果不好好刷牙,第二天一准的牙疼。
“多加点肉松、不要油条”“要油条、不要榨菜”。糯米饭团的滋味对于不同喜好和口味的人来说,或许是不一样的。从大木桶里挖出一大勺糯米饭,快速地裹住不同口感的配料,拿在手上烫烫的,让人经常握不住。待到稍凉糯糯地咬上一大口,“上什么学上学……”
顶顶糕(鼎鼎糕)是大米粉做的,放在特制的小笼屉里,坐在滚水上面蒸。吃起来又酥松又香甜,米的清香搭配红糖的甜,味道有点像云片糕。
梅花糕是梅花形状的,里面带馅儿。放的是提前熬好的红豆细沙,这样一比,吃起来又比鼎鼎糕多了一重惊喜。小时候总希望制作的老板能格外开恩多放一些豆沙,长大了才发现,如果豆沙放得太多,模具太满,梅花糕反而做不成了。
除了有“内涵”,梅花糕的外观也很漂亮。葡萄干、松子仁、青红果、小元宵点缀其上,卖相很是讨喜。
糖葱饼的饼皮很薄,薄得拎起来能看见人影,糖葱很酥,酥得还没开始咬,光是捏在手中,仿佛就有咔嗞咔嗞的声响。糖葱饼和葱没什么关系,只是经过拉制的酥糖呈长条状并且是空心的,形状很像葱罢了。
一块合格的糖葱必须有十六个大孔,每个孔周围又有十六个小孔,比菜园里的葱长得“严谨”多了。吃的时候用薄饼皮裹糖葱加花生米、黑白芝麻碎和一根香菜,美味无比。不嗜甜的话,还可以多加一张薄饼。
如果远远看见前面摆着一排一排的小瓷碗,那一定是在售卖钵仔糕无疑了。“钵”是装这种小吃的容器,“仔”是形容容器很小,那么“糕”自然就是这个清澈透亮的粘米粉团啦。
满满的红豆,粉粉的香芋,酸酸的菠萝、甜甜的玉米粒……老式钵仔糕外表光亮、嚼劲实足,口味丰富,而且又不粘牙,很受小孩子的欢迎。吃的时候拿竹签沿着碗边刮一圈,再从中间轻轻往上一挑,就可以把整块钵仔糕“起”出来直接吃了。
猪肠粉呢,其实和猪杂并无半点儿瓜葛,只是它的形状长得有点像猪肠罢了。它也和大家熟知的那种布拉肠粉不太一样,蒸的时候不加鸡蛋,而是等米浆蒸熟后,直接卷成一条圆柱型。
猪肠粉都是一条一条提前做好了的。谁来了,待老板用剪刀麻利地把长条的粉剪成数小段,再淋上酱料即可食用。猪肠粉也叫混酱猪肠粉,别看它卖相一般,却拥有震撼舌头的灵魂酱汁。芝麻酱、甜酱、腩汁,再撒上芝麻,吃过的都说好。
猪肠粉里没有猪杂算什么,毕竟鸡腿面包里也没有鸡腿呀?但是谁又能抵挡一个鸡腿面包的诱惑呢?
这个长相和单机游戏冒险岛里一模一样的“大鸡腿”🍗,在流沙奶黄、爆浆脏脏、q弹糯米尚未大行其道的童年里,简直就是童话走进了现实。鸡腿面包油香油香的,又蓬松,又香软,单吃有点像面包圈。更巧妙的是里面还有一个火腿肠充当“骨头”,真可谓是形神兼备了。
鱼蛋现在便利店里都有,但坐在高脚凳上、吹着空调冷气吃,怎么就是比不过小时候站在街边、呛着冷风吃那般味正汁浓呢?
艾叶糍粑、笋粄以及各种半透明的菜粿是客家、潮汕小吃,打开电饭煲,香香甜甜、咸咸韧韧,美美咬上一口,又美味又顶饿,瞬间安抚了在操场上疯跑到空落落的胃。怎么不知不觉间,忽然就玩到天黑了呢?正一正背得又长又斜的书包带,用油腻腻的小手抹一抹额头的汗,嗯,是时候回家了。
小时候时常觉得街边的摊贩有一双点化万物的神奇大手,灯盏糕、菜头丸、三角粑、芋丝饼、韭菜盒子、面人儿、糖画儿……明明是最朴素的萝卜、芋头、韭菜、面粉、大米粉,怎么到了他们的手中,忽然就变作了柔和的春风、灿烂的云霞、明媚的阳光,让人喜欢得心里直挠痒痒呢?
当然,以上所有的小吃,都比不过偶尔才会出现一次的铁桶糯米糍,想要买到它全凭运气。它的魅力在于,制作过程很有趣。制作时,需要左手转出铁桶里的糯米糍,右手将它们迅速切下,然后再用漏勺将它们“摇”上一层花生、芝麻、白糖混合粉,最后用竹签扎着吃。有了混合粉的加入,糯米糍不至于黏得粘在一起,同时又多了一重香甜酥脆,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了。
来自湖北的朋友还分享了龙头壶冲藕粉,来自甘肃的朋友分享了再无他处可寻的糊辣椒土豆片,我能想起的就是可以自己手动混打的“思乐冰”。果然关于小时候,每个人都有它的独家记忆呀。
三、不时不食,那些"季节限定"款
冰凉酸甜的糖葫芦,是童年里质朴轻盈的“冰墩墩”,它们永远守候在冰雪封冻的天地里,红灿灿地鲜艳了灰白萧索的冬天。
小时候糖葫芦尚未推出苦瓜、橘子、葡萄那类离奇的品种,也没被强行加入豆沙、糯米、核桃那类夹心。它们总在最寒冷的天气出现,握着冻得硬邦邦糖葫芦,就攥紧了两块钱就能买到满足的童年。
烤地瓜总是隔着马路就拿香气引逗着,无论车辆如何穿梭,人群如何来往,天如何忽地就蒙蒙地暗沉,烤地瓜永远是烤地瓜,新鲜的热乎的黄瓤烤地瓜。
因为是按斤卖的,所以路边的地瓜总是长得傻大。它们显得憨憨的,蹭了满脸的碳灰。但轻轻掰开丝丝缕缕的黄瓤,热气“蹭”地一下就往外蹿。两只手被烫得迅速地倒腾着,两只脚也不断活动着取暖。现在想来,幸福得“手舞足蹈”,也不过就是这般模样吧。
夏天也有夏天的期待。冰凉凉的凉虾,拿勺子来回地那么一舀,水声哗——哗——。爽利利的冰粉,麻利地盛上颤巍巍的一大碗,口水哗——哗——。再往碗里加入诱人的红糖水,大有画龙点睛的效果。葡萄干、山楂片、花生碎自然也不是可有可无的,甜的、酸甜的、香的,多给我加点儿……
还有一直叫不出名字来的色素沙冰,吃完了瞬间变成现实版的“绿舌头。当然还少不了推着自行车卖的益力多,关于喝之前要不要摇以及要不要用吸管这些小事,几个小伙伴可以剑拔弩张地赌气一下午。
呼啦啦生长的少年,一不小心就过完了飞驰的童年。吃不厌的“唐僧肉”,捏不完的“干脆面”,再也买不到的“鬼脸嘟嘟”,吃完不再好意思吮指的“大辣片”,它们陪我们走过了食欲暴走的青春期,走到了被迫节食减重的今天。是什么倏忽而过,又是什么让人一再想念?
童年虽然回不去了,但还能吃点小时候最爱的零食怀念一下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