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年间的北京,人们不管吃什么,都讲究个时令,也都要有个说法。比如到了秋天,金风渐爽,人们精神为之舒爽,胃口也随之大开,于是又要想个名堂大吃一顿,这就有了贴秋膘的说法。老北京贴秋膘有什么讲究呢?
一、炙子烤肉的关键在支子
北京贴秋膘讲究的是炰(páo)烤涮(也写作爆烤涮)。以烤肉为例,只要不立秋,甭说当年最有名的烤肉宛、烤肉季、烤肉陈三家,还是同和轩、两益轩、西来顺、正阳楼这样的兼卖烤肉的馆子,甚至推车走大街卖烤肉的,无一例外不敢抢先。必然等到立秋,能听到秋虫齐鸣的时节,就可看到有人架上烤肉支子,升起火来,大卖烤肉。
炙子烤肉,以前叫支子烤肉,它和其他烤肉不一样的地方,就在这个支子上(现在叫炙子)。这是个铁制成的铛,连着烧火的铁盆,有留好的口可以往里填燃料,然后把提前腌制好的肉和其他调料一起放在支子上烤。
二、炙子烤肉的多种起源
说起这炙子烤肉的起源,有一种说法是起源于古代游牧民族,之后蒙古人将其发扬光大,后来满洲人建立了清朝,炙子烤肉随着满洲人带入北京。但是这种说法其实站不住脚:古代游牧民族,生活的区域普遍缺少燃料,所以很多都有使用牛粪做薪料的习惯,所以蒙古人吃肉很多时候是用煮的,这样可以避免烹饪时肉产生异味。并且很多游牧民族获取铁器比较困难,家里除了做饭的大锅,再添置一个铁器也很浪费。
后来翻阅资料时,我在《齐民要术》中找到一段记载了与炙子烤肉很像的烹饪方式:
腩炙:羊、牛、獐、鹿肉皆得。方寸脔切。葱白研令碎,和盐、豉汁,仅令相淹。少时便炙,若汁多久渍,则韧。拨火开,痛逼火,回转急炙。色白热食,含浆滑美。若举而复下,下而复上,膏尽肉干,不复中食。
——齐民要术
主要意思是羊、牛、獐、鹿肉都行,切成寸段,用葱末、盐和豉汁腌一会儿,腌的时间不能太长,如果太长肉就不嫩了,放在火上烤的时候要快速翻转。肉一变成白色要趁热吃,饱含肉汁的肉会非常鲜美滑爽,如果反复烧烤,肉汁烤干了,就不好吃了。这段记叙中,并没有将肉串串,或者是使用什么工具持肉烤制的描述,那么很可能就是使用铁板或者铁篦子来烤肉了。
而《明宫史·饮食好尚》中也有类似的记载,那么炙子烤肉的这种吃法,可能不是满洲人带入北京的。我认为烤制食物的方法,在远古时代,随着人类学会用火就已经诞生了,这使用铁板烤肉的方式,并不是某个特定民族发明出来的事物,而是有多种起源。
三、炙子烤肉的大讲究
炙子烤肉看着简单,其实大有讲究,比如这烤肉支子看似是个简单的铁板子,实际上铁板的薄厚也内有乾坤:太薄了,肉会因为热的太猛,容易糊;但铁板太厚了,热力不够,肉熟得太慢影响口感。
支子讲究越旧越好,因为用久了,支子会被油脂润着,烤肉就没有半点铁锈味,烤的肉也格外得香。
以前的烤肉支子,和现在的大不一样。现在用的支子,都是小号的,一桌一个,烧炭火或者固体酒精;老年间的支子,都是大号的,正阳楼烤肉支子有一尺来长,在当时都算小的,放在八仙桌子上,四周再放上四把长板凳,一张支子能给4、5个食客烤肉;烤肉宛的支子,就更大了,他家只有两张支子,周围也是放长板凳,能坐十几个人一起烤肉吃。
老年间支子烤肉使用的是特殊的燃料,不能用柴,不能用碳,更没有用酒精炉煤气炉,用的是烧过除烟的松树枝子,据说可以给烤肉带来特殊的香气。
切肉也大有名堂,肉分成不同的部位,叫法也不一样,比如“黄瓜条”(肋部的肉)、“上脑”(上腹肉)、“下脑“(下腹肉)、”磨裆“(后腿肉),还有“三叉儿”、“肚条”、“软里脊”、“大肥片”等说法。
光是部位选得好也不行,还得看切肉人的手艺:当时没有电冰柜,所以就没有冻肉,就算是三九天,肉都是软的,手艺不行就切不好。切肉的的师傅切的时候用块布蒙盖着肉,一只手扶着肉一手持刀切,切得都是飞薄。
这真正地吃支子烤肉,就得自己配佐料。佐料很简单,就是大葱、芫荽(香菜)、醋和酱油四样,自己烤肉吃,老嫩咸淡,全凭自己喜好。
吃炙子烤肉的“标准姿势”是站立,一条腿踩在板凳上,一只手拿着长筷子扒拉烤肉,一只手拿着锡酒镬(huò)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。吃烤肉时喝的酒也是有讲究的,不能是黄酒,也不能是花雕,更不能喝啤酒,配得上这烤肉的,只有白干儿,而且要的时候是叫二两白干,不够再续二两,绝没有一叫就是四两半斤的。
支子烤肉,最初只有牛肉,并没有羊肉,其他如鸡肉、猪肉、鹿肉就更没有了。后来由于女性顾客增加,当时不吃牛肉的女性很多,就添上了烤羊肉。吃烤肉,最后得烤个马蹄烧饼。马蹄烧饼和普通的芝麻烧饼不一样,大小跟马蹄差不多,外焦中空,掰开一个口子,把烤好的肉塞进去,一口下去,那叫一个香啊!
老年间,北京最有名的几家烤肉店是“烤肉宛”、“烤肉季”和“烤肉陈”,后来正阳楼也添了烤肉,亦被很多当时的名流食客认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