塘坝双麻酥 酸甜苦辣二三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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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骨汤串串香完整工艺

中秋连着国庆,工会送来一包点心,其中有两卷双麻酥。这是一种面上贴着芝麻、馅儿里也含有芝麻的小圆饼,内外有“麻”,是为“双麻”,历来是点心中的上品,食客们的爱物。未吃之先,细细把玩,看出一卷是石溪产的,一卷是清溪制的,忽又怕它不如城里出的好吃。城里也有两家作坊生产双麻酥:玉津食品厂和凤凰食品厂,当以“凤凰”为优。但若是同塘坝的“彭记”相比,则“凤凰”又逊色了。宛如剪刀商标,“老王麻子”、“真老王麻子”、“真正老王麻子”莫不借“王麻子”之名一样,这双麻酥的众多流派,石溪、清溪、玉溪、凤凰……,起根发芽还在于塘坝的彭记作坊。

作为一个点心品种,首创双麻酥的人,姓彭名松发,世居犍为塘坝口下节街———这是50年前的名称了。50年前,笔者还是一个孩子,偶尔同小伙伴们一块,簇拥在茶馆的檐坎下,看有钱人的女婿就着热茶大嚼其双麻酥,暗自想象那莫名的美味。有时听见了汽车的声响,赶快从家里冲出来观看,寂寥的公路上几个月才能出现一次汽车。幸好它停下了,傍着下节街那家店铺———柜台上竖着招牌,屋檐下悬着长方形的灯笼,都写着一样的字号:上端横书“松发源”,以下赫然三个大字———双麻酥。于是往车里搬,一封一封的,砖形,贴着大红商标;一卷一卷的,柱形,裹着大红商标。说是省城的人都知道犍为塘坝口的双麻酥。汽车开走了,小伙伴们还在店铺前逡巡,窥视那满货架、满瓶罐、满抽屉的“神物”。我们只感到想吃而吃不上的懊恼,哪能理会得店主人想卖而卖不脱的惆怅呢?

上世纪50年代,松发源的生意似乎好起来了。店主人的惆怅渐次消褪,连带也消释了我们一班少年的懊恼———总算能够尝尝双麻酥的滋味了。惜乎好景不长,松发老人过世,二代、三代继承祖业的时候,那双麻酥竟是越做越假。人们未必怀疑店主人的衣钵,点心巧匠之于子孙,必不致比霍元甲传给陈真的更少吧。后来索性连假的也拿不出来,停产了,因为缺乏原料。比如猪油,人们的饭桌上都已没有了,连国家主席探望阔别数十年的胞姊时,也只赠得她半斤。缺了你双麻酥,何足道哉!

塘坝口的双麻酥从此泯灭了。后来虽经凤凰厂的匠师彭本雪———此人排行第七,是松发祖师的嫡孙———把它移植到城里来生产,但那毕竟好比剪刀:“老王麻子”何如“王麻子”!至于这些年来繁衍出来的众多新品种,则又在“老王麻子”之下了。而人们也像《呐喊》里的迅哥儿,纵使隔了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,论吃豆,依旧只醉心于儿时偷食的罗汉豆。消费的上帝一招手,泯灭了二十余年的塘坝口双麻酥,也就应运而生了。

那年八月,塘坝个体户彭大利重操旧业,恢复了彭记双麻酥的生产。彭大利何许人也?松发源祖师彭松发之子,凤凰厂巧匠彭本雪之父,双麻酥世家当今首屈一指的老前辈,如果印制名片,当仁不让,理应加上“双麻酥专业博士生导师”的头衔。此公年逾八旬,儿孙满堂,本该享点清福的了,却是拗不过食客诸人的胃口,不得不重起炉灶,再显身手。

这彭记作坊,白糖要碾成细末,不留一粒晶体;芝麻做馅儿,须行先漂水、去皮,然后炒熟、磨碎……,个中种种玄妙,自非笔者所能细述。彭大利的精研细制确乎奉献给世人以现实的享受:他的产品香、甜、酥、爽,甘美绝伦,可谓一尽味中极致,迅即蜚声犍为、流誉乐山。佳节将至,顾客盈门,催索订货,急如星火。可怜那年届八旬的老匠师,几昼夜间累肿了双腿,躺下养病了。

这位老人转侧于病榻之上,应会抚今追昔:当初,双麻酥精品盈箱满柜而少人问津,后来,人们连次品都不敢指望,高明的匠师是虚怀其艺啊;而今,垂暮之年大显身手,却又供不应求而累肿了双腿!想到这些,我们的匠师竟是苦耶,乐耶?一杯清茶下了点心,悠然行文至此,笔者亦不知其忧耶,喜耶?(文/黄德彰)